高中暑假的一个晚上，在老家跟爸爸吵了一架，我一气之下跑到房顶躺下，看着星星，想着心事。余光瞥见爷爷搬着小马扎上来，坐在我了旁边。他跟我说话，逗我笑，我带着情绪默不作声。

突然爷爷抬起自己的手腕，故作神秘的样子：“哎？你看，这是什么？”我扭过头，跷着二郎腿不说话。

爷爷招呼我：“快过来，我要给我大闺女看看这个好东西。”

不想拂了爷爷的好意，我起身，爷爷捏着他的手表说：“看，这是夜光的哎，天这么黑我都能看时间。”

我撇撇嘴：“你又不给我。”

爷爷笑着摘下手表：“这是你哥哥给我买的，好看不？给你戴。”

我接过后给爷爷戴上，说：“爷爷，你等着，等我挣钱了，我给你买，以后你只能戴我买的手表。”

爷爷笑呵呵地说：“那我就等着大闺女给我买了。”

荧绿色的光，有点像聚集在一起的萤火虫。回想起来，那天晚上的漫天星光，不及爷爷哄我时的手表微芒。

2021年国庆节，哥哥给爷爷买的手表终于坏了。生怕又被哥哥抢先，我赶紧下单，给爷爷买了手表。妹妹说，爷爷总是跟个小孩似的向她炫耀。

年后，爷爷病倒了。

再后来妹妹发消息：

“咱爷爷现在戴的手表是你买的吧。”

“那天我去的时候，大家觉得手表太沉了，大姑给爷爷摘手表，爷爷不让，谁也不让摘。”

“大姑说有次摘下来了，爷爷就去摸，他说看时间，实际上他胳膊都抬不起来。”

“我觉得咱爷爷就是知道这是他大孙女买的，不想摘。”

“我知道你回来不自由，也许爷爷在等你回来。”

“你回来见见爷爷吧，不留遗憾。”

我该回家一趟的，早该回去的。

进门看到爷爷的一瞬间泪就止不住了，过年的时候还健朗的爷爷，不到半年就瘦成了皮包骨头。我不敢哭出声音，只能紧紧握着爷爷的手，像他逗我那样逗他，希望爷爷知道，是我回来了。

我希望有奇迹发生，然而高大的爷爷还是留在了小小的匣子里，和手表一起。

如果再更早些买个手表就好了，如果能多回家几趟陪陪爷爷就好了，如果能多逗爷爷哈哈大笑几次就好了……没有如果，我也没有爷爷了。

作者：南京电厂 宓凤茹